又到长空过雁时

金秋十月，再次来到了雁荡山。

记得第一次到雁荡山，是在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末，相隔了二十多年，旧地重游，前后比照，却有了许多不同的感慨。

那一次到雁荡山，纯属路过。因为去温州有事，傍晚赶到了乐清境内。同行中有人建议，雁荡奇观，闻名天下，既然到了这里，何不稍作停留。经不住几个人的蛊惑怂恿，于是找了家邮电部门办的招待所住下，来了个走马观花。

据招待所人员介绍，雁荡有景点500多处，灵峰、灵岩、三折瀑、大龙湫、雁湖、羊角洞、显胜门、仙桥等八大景区，峰湖相映，潭瀑相叠，岩洞相连，以奇峰、巨石、幽谷、秀湖、飞瀑著称，有“东南第一山”之美誉。我们刚刚住下安顿好了，她们便热情提议，说现在就去灵峰，正是看夜景的最佳时间，千万不要错过，并给了我们一张旅游图。于是按图索骥，我们几个直接奔灵峰去了。

依然记得当时的情景，夜幕降临，一轮明月从双笋峰背后冉冉升起，溶溶的月光像浩瀚的银波倾泻下来，眼前的峰峦林木，瞬间被染上了一层层白霜。尤其，夜色下，那些山峰轮廓的朦胧之美。不同方位、不同角度，给人的视觉以截然不同的形态和景况，神奇幻绝，叹为观止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
第二天一个上午，又去了大龙湫、小龙湫、能仁寺等靠近的几个景点，果然山野奇观，如鬼斧神工。然而时间有限，虽游意未尽，万般无奈，下午只好带着遗憾直奔温州去了……

尽管已是二十多年过去了，却还记得宋代诗人许将的《能仁禅寺》里边有这样的诗句：“峭壁半寒空，丛林甲海东。荡深无过雁，湫小有游龙。”

退休以读书、写作打发时光。多年来，一直为那句“荡深无雁过”而纠结不止。据史料记载，雁荡山的雁荡之名于唐代已见诸文献。如贯休的《诺讵罗赞》中：“雁荡径行云漠漠，龙湫宴坐雨蒙蒙。”元代李孝光的《雁荡山记》：“长老相传，绝顶上有大湖，冬春雁过入南海，常栖止其中，居人以为名。”清人方尚惠在飞泉寺仰望，曾经目睹：“见群雁嘹唳，飞集其巅。”次日，登上荡顶，“第觉满目湖光，渺弥衍漾，风吹荻叶，飒飒有声。雁且飞且鸣，群萃湖中。”

一个说：“荡深无雁过”，一个说：“见群雁嘹唳，飞集其巅。”究竟是说法不一，还是另有蹊跷。这一次，出行去上海，又听说有直达雁荡山的高铁，就冲着那句“荡深无雁过”，和老伴一起，再次游雁荡。

如果说第一次到雁荡是按图索骥，那么这二次游雁荡，莫如说是捧着“唐诗宋词”的一次梦寻。让感觉在诗词里寻觅瑰丽的风景，让心灵在风景里体会巍峨的诗意。

我们住在响岭头，向西北方向，寻觅“春雁归时多宿此”的踪迹，品咂“江行百里见芙蓉”韵味。因为年岁不饶人，登山时气喘吁吁，无法再找徐霞客所说的“洼”，然而在芙蓉峰看到了峰嶂壁立，形色如莲瓣，却可以领略“云间花朵朵，锦绣似芙蓉。不待秋风至，花光映日红”（方尚惠诗句）的浪漫情怀。

现代诗人舒婷游雁荡，写了一篇散文《除却雁荡不是山》，里边有这样的文字：“小时上地理课，还没讲到雁荡，就望文生出许多横山侧岭来。想那儿定是群雁蓬勃，朝飞暮宿，风声与雁唳交鸣，芦花共雁翎争妍，飘飘洒洒纷纷扬扬，漫山秀木奇石随之摇曳荡漾。雁荡、雁荡，一改中国山名威严理性而带几分放浪几分抒情，多念几遍，令人悠然神驰。”

此时的我，才恍然大悟，古诗中常用“雁”来表达人的思念，而这种思念不应是“小我”的一种情感。我一个古稀之年的人，面对这样一座历史悠久的风景名胜，是否亲眼目睹“有雁”与“无雁”已不重要，重要的是默诵着韵味无穷的诗句，旧地重游，多了几分放浪几分抒情，找到了“悠然神驰”的感觉，足矣！